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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八:归途(第1页)

时光是最沉默的河流,看似平静无波,却在不经意间,已将人带出很远,很远。

林晓星躺在病床上,窗外的杨树叶被秋风吹拂着,沙沙作响,偶尔有几片耐不住性子的,打着旋儿飘落,在午后稀薄的阳光里划出金黄的轨迹。她已经很老了,头发全然银白,稀疏地贴在枕上,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的沟壑,深深刻录着近一个世纪的风霜。她的身体轻飘飘的,仿佛只剩下最后一点重量,被这洁白的床单承载着。

病房里很安静,只有仪器规律的、低微的滴答声,证明着生命最后的节律。她并不感到害怕,甚至有种奇异的平静。这一生,太长,也太重了。她见证了最深的黑暗,也亲手触摸过新生的曙光。她从尸山血海中爬出,最终将毕生精力倾注于这片土地的生长。够了,真的够了。

意识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。清晰的时刻,她能听到窗外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流声,那是她参与建设、并为之奋斗一生的、喧嚣而充满活力的新时代。模糊的时刻,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沉入那漫长的记忆之河,河水冰冷刺骨,却也沉淀着无数闪光的碎片。

她仿佛又闻到了青石镇医院里消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,听到了吴军医温和的叮嘱;指尖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碗面条传来的、灼痛灵魂的暖意;眼前浮现出试验田里金黄的麦浪,以及农民们收获时淳朴的笑脸……

还有……那些早已模糊,却又无比清晰的面容。

雷排长、大柱、小山、王栓柱、根生、杨铁肩、陈神医、根生嫂、阿秀……一个又一个名字,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,在她脑海深处明灭。他们永远停留在了最好的年纪,带着未竟的理想和满腔的热血,化作了历史书页里沉默的铅字,化作了她心底永不愈合的伤疤,也化作了她前行路上永不熄灭的星火。

累了。

她轻轻地合上眼睑,感觉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,也正随着呼吸,一点点地消散。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,仪器的滴答声变得飘渺,窗外的车流声也化作了遥远的背景音。

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临界点,她忽然感觉到一种……变化。

不是病房里的变化,而是她自身感知的变化。那纠缠了她大半生的、左臂陈旧的酸痛,不知何时,悄然消失了。身体不再沉重,反而变得轻盈,像一片羽毛,随时可以飘起。连呼吸也变得毫不费力,仿佛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。

她疑惑地,再次缓缓睁开眼。

然后,她愣住了。

病房还是那间病房,窗外的夕阳依旧散发着昏黄的光。但一切仿佛被水洗过一般,褪去了原本沉滞的颜色,变得通透、明亮,甚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柔光。墙壁、仪器、桌椅的边缘都显得有些模糊,像是在微微晃动。

更让她惊愕的是,在病房那扇洒满夕阳光辉的窗前,不知何时,多了一个身影。

那是一个高大的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的身影,背对着她,身姿依旧如松柏般挺拔。仅仅是一个背影,就让她那早已枯竭的泪腺,瞬间酸胀起来。

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,那个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。

是赵大山。

不是梦中那个略显模糊的形象,而是无比真切、无比清晰。他的脸庞还是记忆中那样,带着风霜的痕迹,眉骨上的旧疤依旧,但那双眼睛,锐利依旧,却不再有战争的阴霾和生活的重负,只剩下一种沉淀了岁月、洞悉了一切的温和与平静。他就那样站在那里,看着她,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林晓星无比熟悉的、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可靠的笑容。

“排……排长?”林晓星听到自已发出一个极其微弱、沙哑得不成调的声音。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,这又是濒死前的幻觉吗?

“嗯。”赵大山应了一声,声音洪亮而沉稳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安抚人心的力量,穿透了病房里那层无形的隔膜,“丫头,我们来了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,在他身边,光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,又一个身影凝聚出来。

苏婉清。

她穿着一身素净的、仿佛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浅色衣衫,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髻,面容温婉,眼神清澈如水,带着她特有的、能抚平一切焦躁的温柔笑意。她看着林晓星,没有说话,只是那样温柔地笑着,仿佛在说:“辛苦了,晓星。”

紧接着,一个、又一个……

穿着不合身军装、却挺直了腰板的小豆子,脸上带着终于找到依靠的、腼腆又激动的笑容。

沉默寡言、眼神却不再空洞的根生,憨厚地挠着头笑着的王栓柱。

脸上带着疤痕、却眼神明亮的杨铁肩,抚着白须、神态安详的陈神医。

爽利能干、笑容灿烂的根生嫂,还有唱着歌、眼睛亮晶晶的阿秀……

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那扇洒满金光的窗前,像是从一幅被时光珍藏的画卷中走了出来,带着各自最鲜活、最美好的模样。他们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微笑着,目光全部落在林晓星身上。那目光里,没有悲悯,没有遗憾,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,一种终于等到她的安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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